陈宏谋一生除嗣子陈钟珂(是过继兄长陈宏諴之子)外,生有四个儿子和七个女儿。遗憾的是,亲生的陈钟瑛和另三个儿子,都是几岁时就夭折了,七个女儿一个不幸夭折,其余都长大成人,并嫁人为妻。陈宏谋除子侄擅诗能文之外,女儿们亦通词赋,其中三女陈莹英和四女陈秀贞曾有诗词留于后世。请看:
陈莹英在家时有《咏雪》二首诗云:
一
六花纷剪舞长空,密密彤云四望同。
映读每勤君子志,寻梅允称雅人风。
光侵绣户窗先白,寒逼薰炉炭本红。
粉黛山川如画里,天然瑞景报年丰。
二
飞花零剪冻云横,碎玉平铺满院明。
入夜霏霏飘瓦重,回风片片落阶轻。
窗前微映疏梅影,枕上惟闻断雁声。
荏苒年光随腊尽,寒催岭树又生春。
第一首写雪景兆丰年的心境,同时引用了晋代孙康映雪苦读的典故,不乏有男子奋发向上之气概;第二首主要写“冻云横”、“映疏梅影”的腊月即将去尽,春天快要来临的喜悦,是一个少女憧憬未来的美好愿望。
读到陈莹英出嫁后的诗,就显得孤凄悲凉。如《七夕》诗云:
云净长空秋气生,已知节物应商声。
人间巧望蛛丝送,天上桥凭鹊羽成。
半镜斜悬河汉迥,疏星高映斗牛横。
良辰夜景清如许,数点流莹绕砌明。
《七夕》这首写到“秋气”“商声”还是一般的感叹。在读到《月夜有怀》一首,就有另一种情怀了。其诗云:
木落闲庭静晚风,银河光泻斗横空。
一轮素魄天涯共,两地离怀节候同。
望断行云音信杳,思随落月梦魂通。
平安字就清辉写,万里愁牵五夜中。
这首诗虽然写夜月庭静,还吹拂着凉风的晚景,前面所写不过铺垫而已,接着是写一轮“素魄天涯共”、“两地离怀”、“望断”、“万里牵愁”的怀念故乡,离别至亲的凄苦愁肠。
再看她的《遗恨词》(共六首选二),就进一步了解其心境了。其诗云:
一
守身执玉廿余年,立志甘同金石坚。
不是红颜仍薄命,断肠心事有谁怜。
二
薄命生成今古同,空余幽恨泣东风。
拟吟如许伤心句,欲写鸾笺恐尽红。
这是写自己守身如玉,红颜命苦,婚姻家庭之不幸。看起来,父(陈宏谋)和兄(陈钟珂)的官高,地位显赫,但女儿们的婚姻及家庭并不美满幸福啊!
再看《丙申除夕偶成》,其诗云:
数声爆竹送年华,列炬通宵映碧纱。
柏叶酿成迎岁酒,银铛煮就祭诗茶。
烟笼北牖宜春帖,香溢南枝带雪花。
呵冻拂笺饯残岁,一天暮色应春嘉。
新春佳节,本来是喜事一桩,诗中也写出了过年的一般气氛,但从“数声爆竹”、“饯残岁”、“天暮色”看来,作者心底也是兴奋不起的。
陈秀贞是陈宏谋的四女儿,下嫁钱塘(杭州)之陆之灿,是兵部尚书陆宗楷的儿子,婚姻生活可能稍好些,看起来还比姐姐平静。
其诗《菊影》云:
分身老圃绘秋容,真相依稀色是空。
落日移从霜径里,疏灯送入锦屏中。
终将不老随宵月,直以无香傲晚风。
悟却浮生归去也,白云挥手谢陶公。
这可以说是逸兴清心之作,虽有“浮生”之叹,却向往陶渊明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归去来兮的恬淡田园生活。
还有《雪集即事》诗云:
一
小鬟轻曳锦帏偏,报说平明雪满天。
起掷绣鞋床下卜,远人身上合添绵。
二
香奁移傍碧窗纱,小鼎焚香自煮茶。
高卷疏帘看不足,犯寒亲手掬梨花。
三
红炉高宴列中堂,子侄传阅共举觞。
无奈阿姑教强饮,清樽微试郁金香。
四
万花飞舞锦成团,晚上红楼作大观。
直被天公迷望眼,不知何处是长安。
这不过是闺阁中女子的吟咏,但也关心“远人”因天寒应该身加冬衣了,同时怀念着故乡,设下问句“不知何处是长安”。
陈莹英、陈秀贞姐妹的诗,艺术格调并不算高,但她们的诗却极具真情实感。